欢迎光临球速体育官方网站

如果沒有美感,文學翻譯還能算文學么

     發布日期: 2019-05-17

如果沒有美感,文學翻譯還能算文學么

錢 好

 

今年是著名翻譯家傅雷誕辰110周年。人們在追憶、重溫傅雷經典譯作的同時卻發現,幾十年過去,我們很少能找到堪比當年的文學翻譯作品。盡管新譯本每年層出不窮,生硬、難讀卻是讀者普遍的“抱怨”。甚至還有人總結出經驗:買漢譯的外國文學作品,越老的版本越好。我們今天的文學翻譯,究竟出了什么問題?

日前,由浙江大學中華譯學館舉辦的“新時代文學翻譯的使命——文學翻譯名家高峰論壇”上,多位專家指出,美感的缺失,是當下文學翻譯存在的最大癥結之一。在今天重提翻譯之美,呼喚“文學性”的復歸,對于文學翻譯來說不僅是回歸,也是迫切的使命。

翻譯界專家呼喚文學翻譯“美”的復歸

不久前在英國受捧的《射雕英雄傳》英譯本,在中國讀者中引發了不小的爭議。有人摘出許多字詞的譯法,認為不忠實金庸原作。但與之相對應的,是英語讀者一邊倒的好評,“大師般的敘事”“高品質的夢幻故事”這樣的評價比比皆是,就連公認難譯的武功,也被評為“以十分優雅的方式展示出來”。譯者郝玉青認為,譯文的生動和流暢感最為重要:“最糟糕的是你把每個字都翻譯準確了,但譯作讀起來卻毫無生趣,這完全喪失了文學翻譯的意義。”

這個譯本的好壞姑且不論,郝玉青所說的那種譯得毫無生趣、毫無美感的情況,在當下國內的文學翻譯中卻并不鮮見。生硬、難讀,在翻譯小說的評論區中,是常見的評價。比如中文翻譯的愛麗絲·門羅小說集《親愛的生活》中,有這樣的表述:“我想,剛開始,那意味著清醒地躺在那里直到午夜時分,并奇怪自己為何如此清醒,在家里其他人都陷入睡眠之時。”英文的句式一目了然,幾乎毫無轉化,放在漢語語境中就顯得很別扭。《老人與海》《了不起的蓋茨比》等經典名著更是“重災區”,新譯本層出不窮卻又令人難以下咽。網上有人專門開列了名著清單,向翻譯界喊話“求放過”。甚至許多外國文學愛好者都形成了一個隱秘的共識:如果要買中譯本,越老的版本越好。這對于當下的文學翻譯,不可不謂是一種諷刺。

正是基于這樣的情況,許多翻譯界專家呼喚文學翻譯“美”的復歸。《挪威的森林》的譯者、翻譯家林少華說:“如果沒有了美感,文學翻譯還能算是‘文學’么?”他認為,當下文學翻譯的主要問題,就是美感的缺失,“要讓‘美’成為文學翻譯的壓艙石。”

文學翻譯不同于工具性翻譯,其本質是藝術的再創造

為什么今天有那么多譯作讀來不美、不暢,甚至生硬難嚼?

浙江大學教授、翻譯家許鈞指出,這自然與個人的文學表達能力有關,與此同時,譯者的審美能力也至關重要:“語言的質感,文字的溫度,行文的節奏感,比喻的豐富性,以及文字背后的想象空間等等,如果譯者都不能了解、不能識別的話,那么這些特質在翻譯中也自然不能展現出來。”再進一步說,為什么當下許多譯者欠缺流暢的文學表達能力,和對作品的審美鑒賞能力呢?林少華指出,這兩者雖然多少與天分有關,但更主要的,還是有賴于文本的大量閱讀。眼下由于圖像媒體的影響,人們的文本閱讀量處于下降趨勢,因而不少譯者無論語言功力還是審美悟性都不能到位。

上海外國語大學教授、翻譯理論家謝天振認為,現下許多年輕的譯者缺少像朱生豪、傅雷那樣的老一輩翻譯家對藝術的執著追求。“很多人只是簡單地把‘忠實’作為文學翻譯唯一的追求,卻忽略了藝術的再創造。”他說,文學翻譯不同于工具性翻譯,其本質是藝術的再創造。單純貼近原文,只能稱得上是一部合格的翻譯作品,卻不是優秀的文學翻譯作品。如何讓譯作成為留得下來的藝術品,應當是每一個文學翻譯者的追求。他指出,從這個角度來說,出版方也有責任。許多出版社過于迎合低俗的閱讀趣味,選擇的作品本身就缺少深層次的內涵。與此同時,為了收益最大化,為了所謂的“市場時效”,一些出版社對譯者催得過緊,導致譯者只能匆匆完成任務。他說,出版方將文學翻譯圖書當作快消品來生產,而非作為藝術精品來打造,無怪乎“不美”的翻譯如此泛濫。

所謂翻譯之美,離不開對原著在審美層面的忠實

今天,我們重新呼喚文學翻譯之“美”,還需要明確一點——究竟何謂翻譯之美?是否僅僅指的是文采生動,詞藻華麗?如果原作本身不美,譯作的美化是否算是逾距?

在林少華看來,翻譯之美即“文學性”,主要表現在如何傳達原作文體或語言風格的主要特點,比如翻譯村上春樹的作品,就應該還原其簡約、幽默和節奏感。許鈞也有相似的觀點,他指出了構成文學翻譯美感的幾個要素:“要在詞匯、句法、語義等各個層面,把原文的節奏感、韻律、意境以及想象空間全面地營造出來,再現文字的溫度、藝術的生命。”在謝天振眼中,傳達出能夠進駐人心的深層次的情感、崇高的精神、優美的意境,塑造出可敬可愛的文學形象,才算是具有美感的文學翻譯作品。

盡管不同人的理解存在細微的差異,但追求對原著在審美層面的忠實,可以說是多數專家的共識。“譯文中的美,應當跟原作有所對應。”翻譯家馬愛農認為,譯者精彩的文筆自然能為翻譯加分,但如果作品本身是不流暢、不優美的,那流暢、優美的譯文就完全損失乃至更改了原作的風格,違背了翻譯的基本原則。她說,自己在翻譯《哈利·波特》時,用的是貼合原作的輕快活潑的語言,而翻譯美國當代小說《船訊》時,就要切換到作家安妮·普魯的那種粗礪、壓抑的文風。假如翻譯任何書,都帶著譯者本人的同一種文風,那么這位譯者是不稱職的。

來源:《文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