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鷺

鄭 騁（浙江省樂清市知臨中學高一）

優美的身段上覆著雪白的羽毛，修長優雅的脖頸上是小小的腦袋，嵌上長長的喙。當它展開雙翅疾馳于河面，像天使飄落凡間。

我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見過白鷺了。

家門前淌著一條河，家鄉的人給了它一個很美妙的名字，叫銀溪。河如其名，河水如銀一般清冽。夏天，光著膀子的少年在河里戲水踏浪；冬天，赤著雙足的少女敲著搗衣槌唱出婉轉的歌謠。白鷺就在這條河上，與少年戲水，聽少女吟唱，一起一落，細長的喙中就多了一條溪里的銀魚。

當然，這是爸爸媽媽口中的銀溪，上世紀干凈而淳樸的銀溪，老人們如今渾濁的雙眼中，那渺遠天際無法觸摸的銀溪——我從未見過的銀溪。

自我有記憶起，河邊兩岸的少男少女，早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倒是那白鷺，仍風雨不變地立在那，許是這是它的家吧，就像落葉不能離了根，白鷺也不愿離開家。

小時候上學，一路沿著河邊走，每走一段路，便能遇到那么兩三只“大白鵝”。水邊的孩子哪里耐住寂寞？每每放學，我總禁不住水面波光粼粼的誘惑，和哥哥兩人脫去鞋襪，激動地蹦跶到古舊的石階下。河水冰涼沁進我的肌膚，忽而游魚滑過腳邊，我和哥哥相視一眼，抬手欲抓。猛地，一只白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俯沖而來，取走獵物款款飛去，臨走不忘拋一個勝利的媚眼，任憑尚在河邊的兩人抓耳撓腮。

記憶中的每個下午，褲腳總滴水。

只是，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一切都變了。河水在誰都沒有察覺的時候，由清亮變得渾濁，像老人日益退去光芒的眼眸。緊接著，它不再滿足于此，它開始發黑發臭，河面上漂浮著各種各樣五顏六色的垃圾，不再有任何美感，河面上漂浮著綠藻。

暴雨初晴的清晨，空氣中一片粘膩的潮濕，我背著書包走在上學的路上，路過這條鄉人眼里的母親河，泥黃的河水混著污黑的油，泛黃的泡沫與五彩的塑料袋一起起起伏伏。整條河都是死魚翻出的慘白的肚皮。我看向上游的方向：工廠上空升起濃霧般的黑煙，與眼前河水觸目驚心的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深深的無力感自心底升起，我環顧四周，一只白鷺是影子也沒有。

從此我再也沒見過白鷺，“大白鵝”的形象在心里日益模糊，仿佛從來就沒有過這樣一群白鷺：扇動雪白的翅膀疾馳而下，一起一落，細長的喙里便多了一條溪里的銀魚。

政策畢竟離我們太遙遠，當我聽到“五水共治”這四個字時，我望向這條黑臭的河，嗤之以鼻：這樣的河，連白鷺都不愿停留的河，有救么？

后來我開始了學校的寄宿生活，繁重的學業漸漸壓得我喘不過氣。漫長的學習與簡短的假期，有限的時間與無限的作業，我匆匆歸來而又匆匆離去，再也沒有閑暇時光，趴在窗邊，看風景。

這天，坐在書桌前預備下筆寫作，可腦海里空空如也，任憑我絞盡腦汁，心中無字又有何字可寫？無奈中，我抬頭看向窗外的天空，忽地，一點白光在我眼里劃出一條長線，我掩下猜測與躁動，忙順著方向望去。這一望，手中轉動的筆應聲而下。

啊，那是白鷺！

多年不見的白鷺，此刻正翻飛于河面上，河水不知何時已變得與小時候一樣地清，碧綠如洗閃著粼粼的波光，讓人一看就心生神往，我打開電腦，輕輕打入“五水共治”幾個字，彈出的葉面讓我眼花繚亂。原來啊，只要有心，再臟的水也能治。

就像這樣趴在窗邊，望著白云飄飄，青山綠水流水潺潺，一壺香茗一捧書，一點白鷺一首詩，任自己心神出竅，感受生活的萬千變化，感受這樣一派歲月靜好！

白鷺雪白的羽毛絢爛，一起一落，長喙里一點銀光閃過。

又想吟詩了。遠處的白鷺突然將頭埋進它雪白的翅膀里，不動了，是睡著了吧。

剛欲出口的詩止在嘴邊，我看著它雪白的身影，驀地笑了。

我想它一定夢見了美麗的家園。

（指導教師：滕仙玉）

【獲獎理由】

本文以白鷺為線索，敘述家鄉風景變遷。最早的風景里白鷺和人和諧相處，甚至從小孩子手中“搶奪”漁獲，讓人忍俊不禁。后來由于污染，白鷺不見蹤跡，最后經過環境治理，白鷺重新回歸。文章描寫出白鷺和環境自然和諧的關系。有意境，有情趣，有思想，盡管文筆稚嫩，但不失為一篇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