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 心
陳泓汐(浙江省杭州江南實驗學校初二)
他已經當兵一年了。在部隊里摸爬滾打,褪去了一身稚氣,眉宇間也透出幾分剛毅和堅強。
電話機前,他的眉頭緊鎖,手拿著聽筒,做出要撥號的動作,可是按了幾個鍵,卻又嘆了口氣,輕輕放下。手按在聽筒上,拿起又放下,爛熟于心的號碼赫然排列在腦海,卻怎么也撥不出去。
徘徊了不知有多久,他終于下定決心,抓起聽筒,用微微顫抖的指頭將數字一個一個按下。
“喂?”熟悉的聲音響起,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媽……”他吃力地開口,嗓子有些發澀,不等他說第二句,電話那頭,已歡騰起來:“兒子!你還好嗎?定下了嗎?什么時候回來?”陡然升高的語調里,是掩不住的欣喜。
可不知怎的,那頭的問候越熱烈、越歡快,這邊的他就越局促、越焦急,張著嘴,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等母親連珠炮似地說完,他終于艱難地開口了,手指神經質般繞著電話線:“媽……那個,呃,我……我今年,不回家過年了……”說完,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豎起耳朵捕捉那頭的回應。
那頭的母親沉默了幾秒,小聲嘆了一口氣:“咋又不回來呢……”鞭炮聲突然將母親的嘆息打斷。
“我……今年春運我得站崗,我真回不來了……”待鞭炮聲響過,他緊貼聽筒解釋道,自己的聲音讓耳朵有些麻癢。
“好吧,”許久,母親又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天冷了啊,多穿點,千萬別凍著了……我都一年沒見著你了,得空就回來……”
“媽,你也要注意身體,不要擔心我,我會好好的……”說著說著,眼淚就要涌出來了,不能再說了。
他放下聽筒,卻不忍心掛斷,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切斷了。“咔嗒”輕輕的一聲,他卻聽得分明。
春運第一天。
清晨,他與戰友一起,來到各自的站崗地點。他負責室外站崗,在售票口的一側。
天剛蒙蒙亮,十幾個售票窗口前都擠滿了人,隊伍得有幾十米長。旅客臉上大多還浮著倦意,行李大包小包的堆在腳邊,花花綠綠的年貨,映著眼睛里的興奮。
一位年輕的母親,雙手提滿了物品,手指被行李的帶子勒著,又紅又脹。她背后束著一個孩子,孩子睡著了,在擁擠的人群中顯得格外安靜,那個母親時不時吃力地扭頭看看孩子,嘴角微微上揚。
一位農民工,穿著一條破了一個窟窿的褲子,拖著個裂了一個口子的帆布包,臉上卻洋溢著歡樂。他向另外幾個同伴揮舞著手里小小的車票,步子輕快。
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孩子,也在隊伍里擁著。他被身側的人群推搡著,幾乎要撲在地上,但雙手卻死死抱住他母親的腿,怎么也不撒手。過了一會兒,他的腳似乎被踩著了,他哭出了聲,淚珠大滴大滴落在紅彤彤的鼻頭上、臉頰上,雙手吃力地拽住母親,時不時使勁吸一下鼻涕。
一個小伙子穿著洗得泛白的牛仔夾克,捧著一個小手機,對那頭用方言大聲說著:“去山西的票沒的啦!俺去看看有撒子車好換乘的……唉!娘啊,俺今年一定會回來看您滴!您放心……哎,對對對……嗯對對對,就是那燒雞,給您買了個三袋回來……”
一個老人用干啞的聲音大聲喊著他孫兒的名字,他瘦小的身體裹在人潮中,艱難地前進著。老人一遍一遍地呼喚著,那聲嘶力竭的聲調在嘈雜中,顯得那么蒼白無力,卻又堅定無比。
他看著這一切,用力挺直已經僵硬的腰板,緊緊攥住鋼槍,直到它冰冷的槍管上也有了溫度。
(指導教師:李文文)
【獲獎理由】
文章語言流暢,從一位軍人的角度引出春節不能回家過年的生活現實,引發讀者感觸,但同時正是由于軍人的守護,才有了下文無數人與家人團聚的可能。文章結構詳略得當,細節描寫形象生動,體現了作者細致的觀察能力和較高的寫作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