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秋夜

陳 瑩（山東省萊蕪市第四中學高一）

走出校門，一眼便認出了母親。

落日將金色的光灑向大地，母親的絲縷銀發也被染成耀眼的金色，身與影形成光與暗的對比，遠望去像是一幅色調對比鮮明的油畫。

此時已是深秋季節，涼風陣陣，母親卻依然衣著單薄，冷風吹過不時發出一陣冷顫。母親正向這里張望著，看到我，緊皺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來，伴隨著母親的笑容，那些歲月的刻痕卻一條條顯露了出來。望著母親，有那么一瞬間，我想用手用力地將它們磨掉。

我將目光移到母親身后，看到了那輛自行車。那輛自行車在我小時候就有了，直到現在部分零件早已損壞從而變得破舊不堪，沒想到母親今天會把它推出來，我頓時漲紅了臉。我低著頭不住地偷偷觀察周圍人的反應，這時，母親示意我坐上車，我裝作沒聽見的樣子，臉卻更紅了，疾步向前走去，躲避著身后推著自行車的母親。

走了不知多久，才到了一條沒人的小路，涼風拂過面頰，臉上的熾熱感漸漸消散，我吁了口氣回頭望了望母親。遠處，母親弓著腰推著自行車緩緩走來，什么也沒說，我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坐上了那輛自行車。

夕陽西下的天際從遠處閃動著落日的余暉，四周籠罩著黃昏的神圣與平靜，我默默地望著母親的背影。母親的脊背彎曲著，蹬車輪的動作竟有些吃力，粗重的喘氣聲借著深秋的涼風傳過我的耳朵，我的心為之一顫。

車子繼續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顛簸著，遍地的落葉被秋風卷起，漫天飛舞。母親的長發被吹到身后，那原本烏黑的長發如今卻被染上了絲絲灰白，這時我突然意識到，這么多年來，我竟才如此近距離地觀察母親。

母親真的老了。

如今，她的脊背不再挺直，動作不再利落，握著自行車車把的雙手爬滿了蚯蚓般的青筋，看不到母親的正臉，卻想起了母親臉上的皺紋，心里一下不是滋味。

暮色像一張淡紫的大網悄悄灑落下來，籠罩了整個大地。深秋的風很涼，母親的外衣被風吹起，飄向身后，一陣風順勢溜進我的衣領里，突如其來的凉令我不禁打了個噴嚏，正在騎車的母親卻突然停住跳下車來，將身上的那件外衣脫下，要披在我身上，還一邊笑著說自己都快出汗了。我拗不過母親，只好把它披上。那件外衣雖然很薄，但在披上的那個瞬間卻往我的心里注入了一股暖流。

暮色已深，夢幻的紫色從天際漫來，于天邊展示著它獨特的美。又一陣涼風吹過，我注意到只穿著一件單薄衣服的母親打了個寒顫，鼻頭微微一酸，回憶頓時涌上心頭。

記得那時，母親每天都會騎著自行車載我回家，她動作還很靈敏，往往騎得飛快，我又極享受那自由自在的風，那時的我沒有一點埋怨，無論刮風還是下雨。比起物質性的東西，我更喜歡那種單純的感覺，簡單自在，并始終有自己最親的人陪著，這就夠了。而現在，自己卻被一種叫做虛榮心的東西蒙蔽了初心。望向母親的背影，我想我該重拾那份簡單、真實了，只要有自己最親的人能夠陪著自己度過每一刻的時光就好。

天邊出現了點點星，微微的光亮將天色點綴得愈發動人。“以后你還騎著自行車來接我吧？”我問道。“好。”微微發抖的一個字卻含著抑制不住的欣喜。“不過要注意慢點騎。”“我知道。”母親笑著回答。母親哼著歌緩緩地騎著車，兩頰傳來絲絲涼意，抬頭望著天邊一閃一閃的星星，有時候，內心的觸動，無需太多言語。

再次望向母親，不知怎么，淚水竟一下奪眶而出，滑過臉頰落到地上，這種感覺正如馮驥才所說，不能自制，也不想自制，因為這不是一種痛苦，而是一種異樣的、令人顫栗的幸福的感覺。

星光綴滿步道，身后一道道印記無限延續，刻下了沿途的回憶。

最美的夜。

（指導教師：李長芹）

【獲獎理由】

本文講述了一名學生面對平凡的母親騎自行車接自己回家時的一系列心理變化。由嫌棄母親的寒酸到感念母親的關懷，認識到自己不應該有虛榮心。對母親細致入微的描寫，表現了作者對母親的愛和為自己的虛榮心作祟感到內疚。文章旨在告訴讀者要感念親人的陪伴。故事雖然平凡，情感卻真摯、充沛。